風间琴音

当他望向镜子里的自己，这才发觉岁月的痕迹。

青色的胡渣像雨后新笋破肤而出，不管刮多少次，依旧会在特定的的周期后以全新姿态爬满下半张脸。

刮胡刀沾满了泡沫。他不知这样望着镜子傻站了多久，看向泡沫，猛地回想起盛满啤酒花的玻璃杯盏折射的橙色光芒，但他记得那次灯光是五颜六色的，但在眼中全都幻化成了一抹炽热的橙色。橙色的炽热比起红色更让他心动。

他说，明天就要飞德国了。而他举起手中的酒一饮而尽，啤酒花粘在他脸上，像大道尽头落日的云彩粘在橙色的天幕尾部，跟随夕阳一起逃离地球。他看着他有些失了神，他在想今晚会不会也是这样躺在床上，明天赶早班飞机肯定没精神。所以他移开目光，叫来服务生将杯中的酒换成果汁。在众目睽睽下拿出那封写好的信，叠放在他面前 ，还有一个拳头大小的，丝绒外包装的盒子。

所有人都在笑，在闹。但那一瞬间，有一个人停止大笑。然后接着一个，两个，最后所有人安静了下来。

日向翔阳的笑脸瞬间变得凝固，僵硬。他放下飞扬的眉毛，上唇，以及高举的啤酒杯，他看到眼前的影山目光如水，平静，温柔的盯着他。没错，直直的盯着他一个人。他开始怀疑服务生是否将他杯中的酒调换。直到大家将目光从他身上移走，开始期待着自己会有怎样的回应。

他看着影山，很，非常，一切用来形容自己此刻复杂心情的程度副词都用尽，也无可救药的平息不来心跳，他不知道这到底是慌乱，还是…悸动。

他看着影山，好像眼神在打架，在拉锯战，他以为他们在逼对方打破僵局，但他错了，影山永远都会快他一步。

他看见影山站起身来，黑色运动卫衣在上午刚打完比赛后甚至还未来得及换。

他看到他向自己走近，像借着他的心跳一步步仓促有力。

然后自己被拉下座位，在惊吒唏嘘的目光与多舌中离开了酒馆。

他不知道怎样回应。他的手被影山紧紧的攥着，攥的生疼，。他知道他很紧张。他直直的盯着他看是因为无法直视他人的眼神。他怕自己会崩溃，但他却无语伦比的避开了世俗惊骇的目光。

他的坚定让他感到很坚定。

"我比完赛来到这里。不是为了喝这杯破酒。"

影山睥睨的眼光又回来了。他吐了吐舌，随即意识到对方没有放开他的手，，而是更加用力的握紧了，转而认真的看向他。他知道他一定，有很重要的话要说。

"今晚我的加练安排取消了。下周我将飞回德国准备比赛。从今晚到下周一我有三天时间来做这件事，但我思考是否要做这件事用了很长时间。日向，你知道今晚缺失的时间对我而言有多重要吗？"

"我，，，不太知道。"

影山神色一凛，"呆子。"

日向摸不着头脑。他不懂影山为什么要说这些。一直以来他以为影山都是直球派，今天为什么拐弯抹角的铺陈这么多。

"我的时间很紧。但我的时间用来做很重要的事。以前我总是想着未来，我的人生好像是没有未来就没有现在。我规划的未来一切，好像并没有某个特定的人出现，后来我在德国的那几年，也认识了许多人，他们教我许多，他们关照我，爱护我，我是他们口中的可塑之才，但我与排球始终比与他们要亲近一万倍。"

"我开始思索人生，很麻烦，很烦人。长期居住国外让我养成这种行为，我走在大街上，总会渴望去寻找谁，寻找某个特定的事物， 使我感到安心，有时候心里很乱，我就会去海边散步，看着大海，我掏出手机上的指南针看看哪个方向是朝向乌野，我就会凝视好久，我就会想起爷爷，及川前辈，想起很多很多事还有人，最后想到你。"

日向看着他不说话。

"很奇怪，我想到了你，我就会莫名的很生气。我就会想起你那些年稀烂的发球技术，还有傻里傻气的行为举止。我每次回想起这些就气不打一处来，但当我伸手想要去抓你的衣领时，我才发现你不在我身边，我就感觉，这个世界好像空无一人。明明风在我身旁飘过，树叶在那里摇着，但都缺点意思。你懂吗？"

影山注视着他，旁边车水马龙似乎真的可以被他神奇的屏蔽。他连带着他一起坠入某个空间，

而这个空间只有他们，还有手心交叠的温度。

"我等不了太久了，我希望以后的生活不那么孤独。而我翻来覆去只找到你这个最佳的答案。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？呆子，我觉得这叫喜欢，我喜欢你被我揍的嗷嗷叫时的丑样，也喜欢你跳的那么高时脸上洋溢的光，我觉得你的发色很好看，橙色现在成了我最喜欢的颜色了，所以我……可能……可以为你改变的更多。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？"

影山说到最后偏过头，耳根爬上绯红。

日向看着他，温柔的笑了起来。

"在一起的条件是，以后别再揪着我的头发不放了。也不要动不动精神内耗了，海边以后我们有的是机会去，好吗？"